第四章 心情不错的话什么都好吃——约定请好好遵守！
牙刷在牙龈后搓出一堆泡沫，把冷水吞进口腔，来回搅动。
镜子里出现一张脸，一点没有几天前食不果腹的憔悴感。相反，光看脸色还是很不错的。不过少年哟，只看外表你以为就能够轻易推断一些事了么？特别是在高中生这个阶段，女生心里在想什么如果可以猜到，我马上去买彩票，中奖以后考虑移民到欧洲某个国度。走之前把某个眼镜丢在地上踩碎，算是对这块土地的最后诀别。
二号，三号，四号，五号全部站在门口，列成一排。我倒像接受检查时还忙着刷牙的士兵。
“交给你了。”
“拜托了！”
“我们相信你！”
“加油！”
明明之前还在激烈对抗，现在却一齐鼓励我上战场，纷纷把手搭在我肩膀上。真要问的话当然不想去，可是没办法，今天推到明天，明天推给后天。推来推去最后要做的还不是自己。
“对了，怎么没看到六号和七号？”
“他们跑路了。”
“……”
“噗”
不小心吞下漱口水结果味道一点也不好，牙膏里不含致命的化学物质真是幸运。
即使是同一个人的想法，也存在分歧。有勇敢向前的自己，当然也会有远远躲开的另一个自己。
不就是一个女生这周都会给我带便当么？
不就是被阿泽那个混蛋弄的这件事全年级都知道了么？
不就是被明秀激动地握着双手说“加油”么？
不就是每次吃便当的时候遭到隔壁班，以及隔壁的隔壁都不知道几个隔壁的无聊学生围观么？
不就是吃顿饭么！
想仰头大喊出这句话，站在阿凯面前——我当然不敢，毕竟还在上课，就算之前我刚和眼前的男人成为战友，可在学校他仍然是我的班主任。作战什么的等在自家庭院里，建立起一个国家的时候再说。管理迷你王国居民和昆虫的关系一定够呛，不过有阿凯的暴政，他去联谊以前，绝对会用杀虫剂把有害昆虫统统杀掉，想必会是一个幸福的迷你国度。
“叮——咚——”
警报响起。该怎么办？躲进防空洞吗？这可不是让少女拉着手跑过去的时候。你和她没有在开学前的仲夏夜里，于学校泳池见面的经历！非要冠上转学生属性，也是失去一部分记忆的你比较符合！
上校！怎么办？！该死，如果上校没有死的，上校还在的话……
下士！现在说丧气话还早一百年！既然知道无法正面作战，利用游击来一决胜负！
是，上校。我一定会按照你所说的相反行动。
混蛋，不相信我么！
相信上校的人，连为自己想墓志铭的时间都没有！
正面作战么。阿凯正在拖堂，就让我充分利用这些时间制定详细计划。首先，最大的障碍一定要事先踩扁。
阿泽原本看着窗外，发现我的目光后与我对视。
笨蛋，我才没有向你打招呼，朝我竖起拇指是什么意思？
“那么剩下的课下次再讲，下课吧。”
“起立”
千穗作为班长第一个站起来。
这种时候我总是会想，第一个喊下课口号的班长，其实比任何人都更期待下课？那么假如我比班长更加期待下课，下次测验是不是就能像班长一样拿第一了？但更加期待下课要怎么做……跳起来么？或者在老师说“下课”后一边大喊“起立”一边用火箭发射器把自己射出去——啊，算了，我弃权，班长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角色还是留给别人吧。我又不是穿着短裙的女高中生，就算把我发射升空底下也应该没有任何人会高兴。
直到阿凯走出教室，依然一片平静。现在成为过去时，气氛急转直下。今天教室里没有任何人打算去买午饭，带了便当的学生假装把便当盒打开。筷子都没拿出来你们准备干嘛？用手抓？
疑问被众多眼神否决。
糟糕！太注意周围，连目标靠近也没有察觉。怎么办？迎击准备还没有做好，仿佛看见某个上校临死前的鬼脸。
“咚——”
没有给我反应的时间，便当十分自然横躺到我面前。过程没有发生意外敌人一击脱离准备坐回座位，可除此以外的一切全都不正常。
只敢偷偷去看人家的背影，连一句谢谢的话都不会说？
讲礼貌也要注意气氛。能说的话你来说啊！
以为我不敢吗臭小子！
什么以为，是你的话我保证一定不敢！用这个月的生活费做担保。
早就不存在的东西能拿来担保什么？随口保证的事自己都不会相信吧！
那就用下个月的生活费！
“谢……”停——我知道错了！快点停下来！一个月不吃饭可不是开玩笑——
夏帆没有马上坐下，而是直直站在那里。介于眼睛和耳朵之间，一小股头发左右摇晃。
“谢，谢谢。”
“不客气。”
说话的时候请好好看着对方的脸如何？
第五次，夏帆给我准备便当，这是第五次。距离一星期的承诺，如果去掉唯一不用上课的周日只剩下周六，也就是说还有让人松一口气的最后一次。
但仅剩下那一次，却让我有永远也不会结束的错觉。
每次周围的气氛都这样沉重，我果然还是捂着眼睛跑出去好了。一个替我解围的人也没有。带眼镜的那个混蛋不可能救我，把传播范围控制在学校里我就应该庆幸。至于明秀，现在一见面就好像看见了自己人生的前辈，“加油”换了六种语言说过。有那么多时间去找“加油”的不同语言版本，自然走过来，对我说一声“前辈，我们一起去屋顶吃吧。”自然的替我解围，用我可以听懂的母语就好。
教室门外飘过家伙的脸全都熟悉，跑龙套也给我多找一些！电影里一个人同场合出现多次可是会被观众识破的。这里又不是满员的厕所，不要徘徊在外面啊！已经四次了还没有看烦吗？隔壁的屋顶上如果每天都有人跳楼，到了第四次，邻居也只会发出“哦，今天又要跳了啊。”的感想！
“言末同学——”
“能，能陪我去一下屋顶吗？”
声音那么小干什么？作为邀请别人使用的句子，不把每一个词都好好传达到对方耳朵里怎么行。而且跳楼只是比喻，我才不要为了一个便当真的跑去屋顶——刚想好好说教一番。
抬头看见千穗的脸。
危机时刻降临的不是从未来穿越过来，学生时期好友的女儿，替我解围的人是千穗。
善解人意的青梅竹马这种属性，不是已经被指证为错误的记忆了么？难道说……妄想给我适可而止一点——于是被这样提醒。
可惜对高中一年级纯情的男生来说，只是早晨一句“早上好”都能让他们产生对方喜欢自己的错觉。所以要他们不去妄想，简直和找超人商量把内裤穿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一样——根本就是做不到的事。
所以面对千穗的邀请，答案不用说大家也能知道吧？
走出教室，千穗在前面，我提着便当跟在她身后。通往屋顶的楼梯好长，走完又觉得太短。阿泽“明秀——大事再次不好——”的声音怎样都无所谓，从教室去往屋顶的路上遭到其他学生频频回眸也不重要。
千穗和我的距离不足二十厘米，穿着制服，裙角随着她的腿前后翻飞。在这样特殊的日子里——原来不特殊稍后也会变的特殊起来，你以为圣诞节和情人节是怎么出现的？不要再管那些了，给马上就要出现的“单身结束日”准备好礼物吧！
为了确保结果再简单分析一遍。
把我叫出来，目的地是校舍顶层——告白场地中的NO.1！
就算前阵子一直只有几个男生在这吃冷掉的面包。但是，无论哪个世界，它作为告白的首选地之一，热度一点不曾衰退。是告白么？答案不用你们说我当然知道。看到夏帆向爱慕的人出手，终于忍不住打算一步直达终点。男主角即将迎来生命中的夏天！夏天就要到了，甩开春天和冬天，在跑道上狠狠与之拉开距离。
鼓足气势一口气冲到终点吧！扎好马步以后，我会好好接住你的！
“不好意思，突然把你叫出来”
到达屋顶后，千穗转身与我面对面。
恩恩，要道歉的话大可不必，接受Lady的邀请乃绅士之义务！现在让我们先谈谈正事，难得今天这里没有其他人。
凝望千穗的脸，突然心中有种感觉忽明忽暗，仿佛一盏油灯在胸前默默燃烧——简单来说就是感应到夏天，心跳加速！
“我想问你几个问题。”
尽管问！No problem！好好说出来，关于青春期的烦恼我一定会好好回应。Let’s go! 少女勇敢向前冲！
“夏帆同学她……”
放心，我和她没有任何关系。只不过是应急时期为期一周的食物保证而已。千穗你多想了，其实我——
“是个什么样的人呢？”
诶？等等，这里不是应该这样说——其实我一直对你……注意一下姿势和音量，调节的不好容易给对方留下坏印象，那可就糟糕了。
“非常抱歉，突然说出这样的话。”
右手放到嘴边，千穗紧盯着地面。
“其实，我一直想和夏帆同学搭话，却不知道怎么开口……不，这样说可能不对”
摇摇头，她改口说道。
“你看，夏帆她不是让人有种很难接近的感觉吗？”
别人的事怎样都好吧，可你一定要问我的话——不是很难，是可能几乎为零。就像阿凯散发出的独身男气息，夏帆的身边则一直聚集着对外界的一切全都予以拒绝的浓厚气场。
“然后我发现，言末你跟她的关系好像不错的样子。”
等一下，我知道她的名字也不过是一周以前的事。如果你说的关系不错是指说过话，那分场合算也只有三次。
记得这么清楚干嘛？
好啦这种小事别那么在意呀，笨蛋！
“所以我想问……”
千穗看起来有在认真思考和烦恼，但是把一个男生叫出来，目的就是问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，不觉得太浪费了吗？自那天起的第一次二人独处哦——不如说自出生起也是头一回。
“她有没有和你聊过她的过去，比如说初中时代的事呢？不管多不起眼的小事也好，能不能告诉我一些？我想如果可以稍微了解一点夏帆同学的过去说不定——”
和我说起自己的过去？夏帆？怎么可能。我可不觉得那家伙像是会把往事随便跟人说的类型。
面对千穗的问题我摇了摇头。
“唔，这样啊……对不起，突然间把你叫出来，问这种没头没脑的问题。”
可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，表情看起来却并没有明显的失望。
是我看错了么？果然千穗的本意是在屋顶向某个男生告白，可那一刻到来却又因为怯场而不得不临时转移话题？
“我先回去了，不好意思。”
直到最后都没有告白的少女向我告别，两者只有一字之差。这次就当成功了一半——下次的话可以成功——这到底是哪个星球的逻辑啊！
千穗的身影完全消失，本来以为自己情绪多少会有点低落。但就结果而言，还能扯冷笑话说明心情不差。至少比一个人呆在教室里，捂着想流泪的双眼吃下这份便当好的多。
冬天和春天又差点追上夏天，在自己即将耗尽所有力量之前，狠狠地在屋顶吹出一股冷风——足以吹灭一盏灯的程度，带起一片沙尘在空气中飘荡。
抬头，最近一直都是这种不会放晴也不像会下雨的天气。厚厚的乌云织成一片巨大的网拦住太阳的光线，把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部遮挡住，看上去和昨天没什么两样的单一色彩盯久了可以令人莫名感到失落。
“这样啊……”
真是的，把别人叫出来也不让人家说话，一直自问自答，擅自结束对话。下次再这样，一定得让她也给我做一星期的便当不可。
打开便当盒，今天的便当和昨天一样诱人。
小心夹起一块火腿，光闻味道就知道肯定好吃。大口把米饭送到嘴里，味道和闻起来一样棒。夏帆做的便当，说实话还真不错，难怪妹妹那么有自信。
所以其他人的便当就算了吧，相信等这周结束后，我一定又会回归和阿泽一起去食堂的日常。每天吃着女生亲手所做便当这种充满青春气息的生活不适合我。
把最后一个炸丸子放到嘴里。盖上吃完的便当盒，午饭结束再回教室好好睡一觉，现在离下午的课还有一点时间。
因为是梦，所以梦境不便透露，还有这一行字绝对没有在凑字数。睁大眼睛看清楚了，凑字数绝不是这个样子！
提问：现在感觉最幸福的事情是什么？回答：可以把下午的课全部睡过。
不仅仅因为下午的任课老师全是老好人，以及我座位相对靠后的关系。对于前一阵子还在和胃液作斗争的睡眠时间来说，现在就算刚睡醒，只要给我吃一点东西，对我已经像安眠药一样管用的食物就可以让我再次入睡。经过长期与闹钟的“声波抵抗训练”，我对下课铃声的免疫能力更是惊人，没有人叫绝对不会醒——至少有这样的自信。
“睡觉还是回家去睡比较好。”
对我来说睡觉的地方已经不是问题，让我吃东西的话马路也睡一次给你看——不过这好像一点都不是值得炫耀的事。
完全睁开眼，晃了晃没有完全清晰的大脑我才发现，教室里除我以外只剩最后一个人的背影。
“明天见！”请一路小心，大小姐。
大声喊了出来，身体不受控制突然就站起来做出膝跳反应一样的事情。
“明天见。”
少女一如既往没有回头。以后如果真像千穗说的关系不错起来，一定得告诉她跟人说话时要好好看着对方的脸。
“哟，言末，已经结束了吗？”
“前辈”
走出校舍正准备回家，却在操场上遇到了眼镜男和明秀二人组。
“本来以为还要点时间，没想到这么快就已经结束了。”
拍着我的肩膀，这家伙一定又在想对我不利的事情。
“很好，很好。”
“前辈，怎么样了？”
什么怎么样，从刚才开始你们一直在说些什么？
“今天不是轮到你和夏帆值日吗？我可是说了半天才让她同意跟我交换的耶。”
原来如此——我可没有拜托你做那种事！
“嘛嘛，别生气。你又不是不知道明秀这家伙，他们班每次轮到他值日最后都会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，所以我这次又去帮忙了。”
阿泽摘下眼镜用纸巾擦着镜片这么说的时候，侧脸意外的温柔啊这是怎么回事？！难道戴着眼镜的人其实都暗藏双重性格？所谓摘掉眼镜就像换了一个人？前一秒还是废材眼镜男下一刻却成为热血校园小说的主角？！可恶，我也好想拥有这种设定！
“因为要去帮明秀的缘故，我就只好拜托夏帆替我一次喽。”
戴上眼镜马上又变回平时那张讨厌的脸了！有那么多人可以找，还勉强你去找夏帆真是抱歉。
“你也要为有勇气向她开口的我着想啊，快点把打扫的详细过程告诉我们嘛。”
“打扫的过程？”
只有两人的教室，暧昧的气氛，被窗外橘色的落日照亮，少女的侧脸——
“那种事情我才不知道！我可是一直睡到刚才。”
而且我为什么非得把梦到的东西告诉你不可！
“哎呀不会吧，下课的时候看你在睡觉，刻意不去叫你。没想到你这个家伙真能睡到现在，太浪费了吧。”
浪费的行为你现在就在做！快点给我停止呼吸，不要继续浪费植物为人类制造的宝贵氧气了！
“真是的，还改不掉心口不一的毛病怎么行？也到了该率直做人的年纪了。”
我家老妈早在初中就不那么说了，还有那种设定跟我没有任何关系。现在想把你推上绿灯时行人禁止通行的公路，打心底在考虑。
“前辈，先别理阿泽。如果按前辈所说的，直到刚才前辈都还在睡觉。那打扫教室的事情不是就得推迟了么？”
“诶？没有啊，我醒来就可以直接回家了。今天我们班的教室就像被田螺姑娘打扫过一样干净，完全不需要我再做什么。”
走的时候隐约还记得今天轮到我值日，所以对教室里的卫生状况多少有点留意。一眼看上去挺干净的，也就没有再打扫的念头。这很正常，大家说对不对？才不是因为教室看起来比较干净，我就找借口推掉清扫呢。
“前辈！”
不好的预感，每当明秀用这种语气的时候都有。
“难以置信，田螺姑娘的故事前辈真的相信吗？不如说这种年龄还如此单纯的前辈实在让人不敢相信。”
会做饭和打扫卫生的田螺姑娘不好吗？直到十五岁她都还是我的梦中情人耶！
“明明是你和她一起打扫，夏帆同学却没有叫醒你。你知道这说明了什么吗？前辈！”
不知道，也不想知道。
有关恋爱游戏线路的问题，你还是回家上网，和游戏论坛里那帮真正的前辈聊吧。我现在要回家，田螺姑娘说不定已经准备好晚饭等我回去了。
“可是，前辈！现在如果不好好为将来做准备，很有可能会错过命运的红线。和少女们的情节展开也就完全不存在了呀！这样还能叫恋爱冒险……吗。”
故意省略的两个字是“游戏”吧？你刚刚想说恋爱冒险游戏吧！就因为玩了那种游戏，明秀你已经变得相当奇怪了哦。再说了，为什么美妙展开的对象非得是女生？你说对吧？阿泽。
把头转向明秀身边的阿泽，他正蠢蠢欲动的用手撑着鼻梁上的眼镜架。
算了，当我没有问过。你不用回答，一脸跃跃欲试的你绝对不要有任何发言。
以前我到底是怎么和阿泽他们相处的？
晚上因为肚子的任性而睡不着，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。第二天早晨又一次被饿醒，凌晨五点站在取款机前面时，得出结论：相信那时我也想跑来问将来的我这个问题。
虽然那些经历对我而言太过沉重，但怎么说也是多亏了那些沉重经历，才让我好好活到现在。就算没吃早饭，可醒来后腹部却完全察觉不到饥饿感。可恶，身体差点习惯每天只有一餐的悲惨生活了——马上就要结束了，今天是新的一个月的开端！沉痛的日历表被撕下迎来崭新的一页，漂洋过海来到我账户下的钞票小姐正等着我！
“请输入密码。”
顾客就是上帝。用这种冰冷的语音怎么能行？要富有感情变化，说“那个，能，能把你的生日告诉我吗……”
这样啊。
“很，很困扰吗？人家突然这样问。”
不会啦，一点都不会哦。我的生日呢，记得应该是这个。
屏幕显示的余额让人松一口气，数字与古老的圣经重叠。看它们一眼就能被救赎——倒不如说是自己被作为将来肯定时的早餐救赎了。
人类真是可悲的生物，只因为眼前的一些东西，就能让他们完全忘记历史。比如说，眼前刚出炉还冒着热气的面包加牛奶——年轻人像这样吃早餐才能健康成长。牛奶和面包是绝配！发酵食品的味道好吃到令人想流眼泪。
原本叆叇的乌云在今天的早餐后，也罕见地露出了破绽，太阳碎碎的光线洒在有17°倾斜角的街道上。用吃过早餐的肺部呼吸，我终于也领略到了早晨空气的魅力。
这么早的时间路上很少有人经过，可以一个人尽享伴随早餐的这份好心情。突然很想跨过雨后街道上的积水，这种感觉不知如何产生。于是特意绕路到学校后面的河堤，走在平常不会走的小路上，道路的一端消失在柏油街道下，另一端爬升到远处，和刚刚露出阳光的天空交接。
看来今天会是个好天气。
因为绕了远路，所以不打算从学校正门进去。直接翻过旧体育馆后的围墙进学校比较省时。路边偶尔经过的野猫，把身体拱起来，侧着脑袋十分不友好的对我叫唤了一声。
全身都是黑色，只有脑袋上有几块白班，“训导主任”是这只猫的名字。作为经常在学校附近出没的野猫，当然拥有一个带着校园风情的名字。矮小，性格比其他同类差许多，名为“训导主任”的黑猫。脑海里浮现一个矮小的中年人身影，真是形象。
假装正要离开，然后突然回头做向前俯冲的姿势。看着受到惊吓，迅速跳进矮树丛的“训导主任”。
人类是狡猾的生物，这点你还没有牢记吗？
回头看了一眼静静矗立在晨光中的旧体育馆，即视感闪过，就像几百年前自己曾死在这里。属于拆和不拆都无所谓的建筑物，可以给无聊的学生举行试胆大会，留着也不占太大地方——不如说也没有多余的资金和精力来拆掉它。
来到教室，里面的家伙少的可怜。粗略看过去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——离上课至少还有一个小时，教室里为什么会有人？答案：阿凯要求每次测验分数处于危险线上下的家伙：“必须比他人先行一步，否则差距只会越来越大！”。
顺带一提会被记入学期考勤。
“早上好，今天看起来精神不错嘛！”
戴眼镜的人成绩不一定会好，相反阿泽的分数比我还低一点。
“哦，早上好。”
习惯，只是出于习惯，我看了一眼还空着的夏帆的座位。
起初以为她也绝对好不到哪去，成绩却和身为班长的千穗不相伯仲。在年级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分数，那种成绩绝不是我志同道合的同伴。不过看在昨天那句“明天见”及一周便当的份上，今天就好好向她打一次招呼吧，像这样——哟，早上好。
不行，坐在这里脖子扭动的幅度太大，会不会不自然？要不然站在门口，等她出现——“哟，今天是我先到一步了。”
不行，这么早到意味着分数快要突破危险线，这种事情绝不想让她知道。
从徘徊在门口又走回座位，不知不觉已经快上课了。时间在犹豫的时候总是过的特别快。
数学老师在讲台上试图一个人解决几何难题，自言自语的授课方式难怪我现在还只会解等边三角形。讲台下与老师穷尽脑汁，试图解答问题的世界截然不同，充满了青春的气息。
普通高中生在上课聊着普通高中生的话题。距离远，但关系好的在互传纸条，讨论周末一起去KTV还是优先自助餐的问题。
“先狠狠的唱一通，吃的会比较多。”
“可是筋疲力尽会导致食欲下降吧。”
“你不要每次都抢在大家面前唱歌不就好了？”
“诶，难得周末……”
这些小声，最后转化为嘈噪，让人分不清内容的喁喁私语。老师也只是偶尔停下来提醒周围安静一会，稍后又再度进入自己的几何世界。
大家谈论的大都是和异性相关的话题——我当然也在想这些，有谁会在意阿泽的睡相？流口水一定是昨晚守着电视看深夜档节目的关系。
第一节课还有十五分钟结束，现在还没到就不能算迟到而是旷课了。夏帆的座位依旧空在那，注意到是因为老师在上课前询问了一次。
基本上“明天见”这种话大家只是顺口说说。没有人会为了这样的话，没见到就特意跑过去见面。一切只是客套话而已，表示礼貌罢了——那家伙才不是会懂礼貌的人，连说话都不会好好看着别人的脸。让人想马上站起来，居高临下的对她说教——对话时不看着别人的脸说，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吗！
“怎，怎么了？有事吗？”
数学老师看着在上课时突然站起来的家伙。
不不不，也没什么事啦。
“我想上厕所！”
“忍耐一下吧，马上就要下课了……”
对上一张拼命在忍受的脸。
“好，好吧，真拿你没办法……要快点回来哦。”
挫劣，但无论在什么哪个世界都是很好用的借口。想要完美解决这个借口，只凭普通的老师估计还做不到。
在高处向周围看，所有人的脑袋分成几个派别。一些随着别人的动作朝教室后门移动，一些低头继续自己手中的事。至于还有一些在做什么，那就不是已经走出教室的我能够知晓的了。
看似正朝着厕所的方向走，在到达前突然加速轻轻跑下楼梯。
当然不可能真的想上厕所，上课还没有自觉解决那些事是小学生的专利。我可是高中生，高中生当然会有一些更高级的理由。比如大脑皮层感应到几公里外的马路旁，有一个带着众多行李的老奶奶为过马路为难，作为接受过良好教育的高中生怎么能置之不理——被抓住就这样回答。
迅速下楼，确认没人后穿过一楼的走廊，快步离开校舍，跑过操场，差点被没事在学校里乱逛的训导主任发现，躲在墙后朝他吐舌头，顺利来到旧体育馆。
不管看几次，都觉得这建筑物让人觉得熟悉，不知道以前有没有来过。几乎被遗弃，却因为“这么老旧的东西随便拆掉不好。”及一些其他理由得以继续留在这。旁边都是新筑的两米高水泥墙，只有旧体育后面的旧墙是高中生能够翻越的程度。
偶尔翘课，出去逛逛有利于饭后的消化，好久没有吃过早餐就原谅我这一次吧。
轻松翻过墙壁。与之前来时不同，外面虽然依旧安静，却多出了几个路人大妈和还没到上学年纪的小鬼——不要再盯着我，上学后可不要学着做这种事，起码在高中以前都不要做。
生在科学文明发达的时代，散步也可以用科学的产物——交通工具代替。这种散步方式不仅大大缩短了行程所需时间，还可以让搭载的人脑袋一片空白，只要静静坐着看窗外的景色就好——可惜凭借科学技术制造的景色实在没什么好看。
我坐在地铁里，脑中什么都没有，看着窗外飞逝的景物相融成单调的灰。
离开刚过上班高峰期的车厢，换乘巴士，到达终点站下车改用步行，眼前出现一条让人感觉破旧不堪的巷子。散步果然要在这种偏僻无人的地方，许多艺术家光为了寻求灵感可以远渡重洋，到达大洋的彼岸，我挑选远一点的地方散步当然同样符合情理。
双手插在口袋里思考礼貌的问候方式。对方不知礼数，那么自己就更加彬彬有礼，让她羞愧的无地自容好了。
然而交通工具可以直达的地方，并不代表没有阻碍，只是它代替人类暂时绕过了。在生活中人们想要到达的地方，不管是绕弯子还是直达都得需要自己来走——怎么样，很有哲理吧？常常在想，我是不是也有当哲学家的天赋呢？还是说去做直击红心的拳击选手会更好一点？
“喂——”
尾音拖的很长，让人怀疑说话的家伙语法有问题。
“哎呀这不是那天那个小哥嘛。”
是昨晚睡觉之前没有烧香的缘故？恶灵缠身？还是说吃了什么不该吃的？又或者是我出门没有带礼拜用的十字架——还没有那种东西，该马上上网买一个吗？
转头，看见三个家伙慢悠悠走过来。
最前方一个带头身后跟着两个人及他们手上的长棍。散发黑色的气息，带着明显的恶意。
就算人数减少了，但那几张脸我依然记得。口袋里的手下意识抓紧钱包，这帮混蛋难道知道我今天的情况吗？！算的那么准去当占卜师比当地痞要好很多吧！
“还记得我吧？小哥。”
怎么可能忘记，一觉醒来发现丢失了一些重要的东西后，那一刻起我就不打算再忘记任何事情。
“我们这算是一种缘分吧，哈哈。”
请问和人渣的缘分去哪个寺院可以彻底斩断？
“这种时候难得遇到熟人，真是不好意思，想让你帮我做一点事。”
为首那个家伙伸出胳膊揽住我的肩膀，满嘴的烟味扑面而来。
“就是啊——把一切事情都准备好了，却发现手下两个白痴没有做好应该做的事。这样会很为难的小哥你也觉得吧？”
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家伙配合这些话讪笑起来。
“……”
“那个说话目中无人的女人，小哥你应该认识吧？”
虽然她说话不会看着对方的脸，但是目中无人这个词我觉得形容你比较合适。
“能不能让你帮我找到那天晚上的那个女人，再把这个交给她？”
没经过允许就把一张纸条塞到我口袋里，然后眯起双眼。
“因为那两个蠢货啊——没有写的很明白，所以麻烦你找到她以后再告诉她，我们在最那边的废楼里等她。别让我等太久哦，今天中午十一点以前最好要到，之后我还有其他的事呢。”
另一只手抬高，指了指他们来时的方向。
听他说完这些话，就算一直心跳加速感到害怕还搞不清状况的我，也稍微猜到了可能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。
“顺便——”
放开拦住我肩膀的手，带着另外两人转身离开。
“谢谢小哥你的又一次经济援助，哈哈。”
右手举起，这个混蛋，这次居然连钱包都给我一起拿走了！而且更“幸运”的是这次连银行卡也在里面！
混蛋，那是我上次从你这赢到的生活费，快去给我抢回来！
别说的好像全都是你的一样，我也有份！
那就给我抢回来啊！
不要只对我喊，自己去抢回来试试看啊！
那是从你手里被拿走的！
对方可是三个人哦。
那怎么办？
那个家伙，以为随便拿一张破纸条，就可以跟我交换一个月的生活费么？！把塞进我口袋的纸条拿出来，真想丢在地上用力踩扁，像踩那个混蛋的脸一样。
报警么？等一下。为了验证脑袋里的想法——果然，不愧是那种家伙，老套也要有个限度。我可是被逼迫和已经去了非洲的女人一起看过无数肥皂剧的！当下流行的节目只要看了开头剧情就能掌握个大概。
“‘小公主’在我们手上。”
大号字迹的马克笔只写了一句话。后面乱七八糟的东西原来估计是地点，不过涂了又涂，恐怕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具体地址，最后索性画了一张暂且可以称作“地图”的东西。
那家伙所指目中无人的女人肯定是夏帆，这点不会搞错。至于所谓的“小公主”——脑中继夏帆之后，穿着初中生制服的短发少女——曾经以为是自己制造出的幻影。喊着“哥哥”随便侵入我的房间，然后不知原因塞给我一堆点心。
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老式建筑，像这条街一样给人感觉十分陈旧。那天站在那里，穿着动物睡衣的少女——是夏帆的妹妹——这点可以确认。那帮人这么做的理由也基本可以猜到。而我就像一个围观打架的路人，看得太入神而没躲开挥来的拳头。
不幸，真是太不幸了！刚与久违的早餐邂逅，又迎来这样的不幸。原因到底是什么？该去找个占卜师解惑，再把每天吃大蒜作为必修课吗？
对了！
想起来了——这还不至于会马上忘记。
早晨
我吓唬了一只猫
一只黑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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